快。她道是自己是为了薛弋寒才去的江府,吃苦受累就算了。问题出在,不管她怎么解释自己并未伤了江玉枫的腿,要薛弋寒去查明真相。薛弋寒非但不去,反而劝她息事宁人。当时的她,怎么咽的下这口气?
于是当晚薛府书房,薛凌拔剑相向。她甚至想跟薛弋寒打起来,她未必就不是薛弋寒对手。只要她赢了,她就可以留下来,她还可以手下留情,点到为止,以此证明,她根本就不可能误伤江玉枫那狗。
她气到口不择言,都没能察觉到自己其实是有些想留下来的。她头也不回的出了书房门,从此和薛弋寒天人永隔。
当千里狼狈尽数褪去,她可以半躺在苏家椅子上慢吞吞喝一盏茶的时候,薛凌不由得去想:是怎么走到的这一步?究竟是哪儿走错了,才走到了这一步?
是那两只兔子。
她不该去抓那两只兔子。
没有那两只兔子,鲁文安不会少了一条胳膊,薛璃也不会咳血,她也不会和自己的阿爹闹成那样,也就不会在当着阿爹带自己回京。
自己若在平城,以魏塱那狗多疑又谨慎的性子,没准还没这么轻易逼死阿爹去。自己若在平城,拿着阿爹留下的印信亲自去调兵,也许就能阻拓跋铣南下,一切都不会发生。
自己若在平城,应该比沈霍两家更快拿到西北兵马。
她就日日想着这些没准也许应该之事,想的病入膏肓。
她怕,她怕当年的阿爹,可能正是因为有顾虑,才不带自己回京。是她,是她在所有人面前以忠义二字逼的阿爹下不来台。
是她,亲自毁了平城。
“吾日三省吾身,为人谋,而不忠乎?,与朋友交……”
“为什么是三省,不是四省五省,也不是七省八省?”
“省者,思也,非咎也。三思,而后行。长溺于思,则弱于行。”
宋柏在死之前尚会想着,薛凌不过是个孩子。她却溺在终日自省里出不来,还是一厢情愿的臆测。
虽她想的确实有些是对的。先帝在时,数十年君臣表面上未曾有过半分不睦,以至于少有人算计这些皇家恶龊。然有些事,薛弋寒是个局中人,焉能不解其中味。他又身在高位多年,真真经历过战事。用兵,调粮,筹钱,这些桩桩件件都要去揣测君王心思,自是远比手底下人想的多。
更重要的,登基的不是太子。
他没与薛凌提起这些事,只叫了宋柏,隐晦的提了两句自己担忧,继而将整座平城托付给宋柏。没人知道,为何最后薛弋寒又允了薛凌一道回京,也许他觉得薛凌说的是有道理。他既没有打算回去反了新帝,倒不如自己坦荡些。也许他仅仅是想纵着一次自己的儿子,毕竟,在自尽前一刻,他都觉得,总能落得个性命无忧。
也许宋柏也有过薛凌那些毫无根据的如果,他在平城翻滚着挣扎,为的不是求生,而是在将死亡延长。他想如果薛凌在平城,这一切不该这么快。为什么?为什么明明薛将军料事如神,还是带了薛凌回去?还不是薛凌顽劣成性。
薛弋寒死了,死人又不会讲话。
于是他任由宋柏暗骂“让薛凌去死。”
也任由薛凌在这里喊“薛璃……”
薛璃,我当年不该抢那只兔子。
------------
第289章 跳梁
你说她举手投足做派猖狂,没准是在虚声张势遮掩逞强。
薛凌曾在人前声嘶力竭的喊着,这个天下人人负了薛家。她也默念了不下千百次,最负薛弋寒的,应是自己才对。她每次都被这个想法吓的心惊肉跳,她急需一个人来拔出这根毒刺。
只是,一直没能遇见谁。薛璃,应该可以吧。
然而她仍未做到,用尽全身力气,薛凌也仅仅就叫出一声名字。剩下的内容尽数哽在胸口,堵住心肺,让她因窒息而干涸成一条误跳上岸的鱼。
这种情绪,以前也不是没有。除却本身为人就循规蹈矩的缘故,薛弋寒更觉得,有鲁文安在侧,他少不得要格外多留神一下薛凌。事事多挑些错处,也免的自己的儿子养成个唯我独尊的性子。
如此日日的提醒着,薛凌顺理成章的总是去惦记自己又哪哪哪出了问题。可她才要皱眉,鲁文安就跳一旁变着花样的开脱责任,怪天怪地怪佛祖,独独不能怪薛凌。
大抵,薛弋寒也没想过,有朝一日,再无鲁文安将薛凌从愧疚自责里拉出来。说来这都是些好的,然而,过,犹不及啊。此时的薛凌,大概还能将吾日三省吾身倒背如流,可她应该忘了,三省即可,无需四五六七。
她屈膝在地上,不敢抬眼。她急需一个鲁文安拉自己一把,不需要讲的天花乱坠,哪怕只要告诉她,即使她在平城,结局未必就能如意,就足够。
可惜,这里没有鲁文安,只有一个薛璃。纵然他做了两三年的江玉璃,这一瞬间原形毕露,再不是什么琉璃郎,二少爷。他努力挣脱而不得,眼前猩红,是那年咳出来的血,怎么也化不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