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徐司机,你先回吧。」车开来,闻邵锦只得和司机这么说。
徐子珺望了她与荣宇天一眼,点点头,无二话,将车驶走。
两人一身礼服华服,离了宴会,这般打扮去哪儿都突兀,荣宇天带她溜到自个儿房间,荣宅大,左拐右绕竟没撞上什么人,拿出一袋子衣服鞋袜,请她换。
闻邵锦瞥他一眼,他摊手,还是那无辜诚恳样儿,「下午才买的,真的,不是蓄谋,理解成最后一搏行不行?」
闻邵锦无奈,换了衣服轻松许多,荣宇天品味不错。
出房门的时候,荣宇天说小时候专爱和管家躲猫猫,出动多少人也找不到他,急得大人团团转,想像那个画面,鸡飞狗跳,其实荣宇天的父亲过世的早,有段时间一切靠他祖母,荣老夫人是强势的,但在这其中,却没将这个家族整得阴沉压抑。
起码,阳光在他身上从未日落。
换成任何一个男人,两人的行径都像偷情,但因为是荣宇天,倒真像在玩躲猫儿,一路闪避,顺道参观了一部分荣宅,直至车开出大门,保安见荣少爷,自然没什么话。
一路下山,驶入北湾市区,今年冬季第一场雪,雪在车灯前翻滚成团,乍看像错季盛放的安娜贝拉白绣球。
「没吃饱吧?」荣宇天问,宴会里吃饱从来不是个选项,尤其女孩子,每次宴会后他叁姐都要厨房给她煮泡面,加蛋加起司,「想吃什么?」
提议了几个地方,后来两人站在一家羊肉火锅店门口,九点了还得排队,「还是换一家?」
闻邵锦摇摇头,味道很香,看来确实是家名店,「你也站进来吧。」荣宇天顾着给她撑伞,自己半个人在伞外,荣宇天才换了只手拿伞,两人距离一下缩近,他笑起来像日光照进稻田,水波粼粼闪动。
坐下后,荣宇天去点餐,店中灯火明暖,高朋满座,不是宴会却较刚刚那场华宴生动,人语喧笑洋溢开来,她独坐桌前,忽觉当下这个瞬间闪瞬即逝,同样出身豪门,但荣宇天几乎是相对于自己,另一种完全相反的镜像。
他返桌后对她笑,说都点好了,沙茶羊肉火锅,还做主叫了几个小菜。
她恍惚,好像突然慢速进入一场不醒的梦,像刚刚车灯前翻滚的雪花,他明动的神情,没有阴霾的脸,时间被拉成细丝线,每一个瞬间都即将消失,消失之前,他身上的光却很美,美得令人清楚知道就算想留住也注定会是一场徒劳。
徒劳的事多了,究竟没人能跨入镜中世界,追寻幻见灵光。
「怎么了?」她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,「已经感觉无聊了?」他语调略略紧。
「没有,」闻邵锦回神,摇头,「我还等着吃呢,确实饿了。」
吃饱他说要不要看电影?见她没马上答,有点不好意思,「是不是很老套?」其实他过往的约会经验也不是很多。
也许是早早看清情欲追逐后的狼籍清晨。
有情人之间最要紧是一个「情」字,偏偏这东西是最难得的。
闻邵锦想不起上一次走进电影院是什么时候,远古记忆需碳十四鉴定,老套的事于她来说新奇,随便选了一部温情喜剧片,票房不佳又或者即将下档,厅中叁叁两两。
一转头,荣宇天发现她盹着了,像不打一声招呼便兀自休眠的冬日玫瑰,他将身体挪过去,让她靠上自己肩头。
闻邵锦不喜欢他,起码没有男女间心动之意,她喜欢那个男人韩彬吗?她传闻中的奸夫。
睡醒时,影厅灯光大亮,闻邵锦醒神,发现靠着的肩头是荣宇天,原有些不好意思却发现这人怎的眼睛红红的,「你?」
她有些疑惑,「这不是喜剧片吗?」难不成入错了厅?
「主角的狗死了,很惨啊你都没看见,」俊脸略有责怪,「还有,你没听过喜剧的内核本来就是悲剧?」
闻邵锦一愣,忽然笑出来,喜剧的内核是悲剧,是啊,那这么看古希腊悲剧的内核也应是喜剧,恋母弑父杀夫叛国,众神温情诅咒真真是荒诞喜剧,不微笑如何面对那些狗屁倒灶?
她忽然觉得荣宇天很有趣,是个有意思的人。
换荣宇天愣,一天之内,他两次将闻邵锦逗笑,难道自己其实有谐星体质?
出了影厅,午夜街上仍热闹非常,圣诞刚过,准备迎接新年,镜海广场中央十多层楼高的圣诞树底下是滑冰场,万国旗飞扬,正对购物百货的华丽橱窗。
闻邵锦提议不如滑冰?荣宇天欣然应允。
原以为他答应这么快大约滑得不错,没想他平衡感奇差,工作人员看不下去破例让他拿儿童用的学习辅助架,那样高一个男人,像个老奶奶推助行器。
闻邵锦笑得不行,适应了几圈他嫌太丢人说什么也不肯再拿,死死抓着栏杆,一双长腿像没了关节的海洋生物不受控制。
无法,闻邵锦让他牵着自己的手,滑两步停一步,他怕不小心跌倒拖累闻邵锦,另一只手始终不敢放开栏杆,渐渐地,才抓住点诀窍。